少年|成长的悖谬:《雄狮少年》中的历史转喻与文化逻辑( 三 )


文章图片

《雄狮少年》剧照 。
事实上 , 影片中“阿娟”的成长之路 , 正处于这一极端的“道德体系”之下 。 90年代中后期 ,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速与经济结构的调整 , 中国沿海地区逐渐形成了以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主、对外出口的“世界工厂” , 也催生出大批进城打工的农民工群体 。 对于阿娟而言 , 想要出人头地 , 夺取功名 , 就必须走出乡村 , 迈入城市 , 赢得狮王头衔;同时 , 父亲突发疾病 , 也使得阿娟不得不暂时放弃理想 , 面对赤裸裸的经济压力 , 成为“民工”群体的一员 。 换言之 , 阿娟最终能够参加狮王争霸 , 本身即是一个偶然事件 , 这一代价也是巨大的:身体的损耗、意志的考验、经济的负担——“阿娟”这一个体形象最终成为了一个绝对理想的英雄形象 , 而更多普通人 , 即最终没能“胜利”的阿娟们、阿猫阿狗们、咸鱼强们 , 则只能黯然跌入这一巨大的城乡二元裂缝之中 。 影片最终走向了现实的反面 , 沦为社会达尔文主义与英雄史观的注脚 。
这也引出了影片的核心逻辑——“慕强” , 而“舞狮”民俗本身含有的竞技特质 , 则更为强化了这一逻辑基础 。 影片开头 , “陈家村”狮队万般刁难阿娟 , 辱骂阿娟等人为“废柴” 。 之后 , 影片并未着墨于两者的关联互动 。 吊诡的是 , 当阿娟最终击败对手 , 进入决赛时 , 一向恃强凌弱的“陈家村”狮队领队却对阿娟竖起了拇指 。 尽管这应当是编剧为了建置人物冲突、增强戏剧张力之所需 , 但我们仍能从中管窥到深层的社会矛盾根源——在“陈家村”狮队的观念中 , 个体的价值与独立性并不在于个体的道德意志 , 而是建立在“物竞天择 , 适者生存”的生物学本源之上 。 同样 , 在如今的消费社会之中 , 现代个体看似自由自然 , 实际上却是建立在商品交换中的等价的抽象 , 是市民社会母体抽象出来的产物 。 人的独立性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 , 这正是马克思所言之“抽象成为统治” 。
对于阿娟而言 , 他无从选择 , 尽管他试图以身体逃离世界符号化地暴力 , 但他只有步入这一抽象秩序中去 , 他才能彻底拯救家人 , 并救赎自己——这是一场悲剧性的救赎 。 当阿娟手攥木棉花对女孩招手 , 试图向女孩证明自己时 , 影片迎来了最为戏剧性的一幕:镜头平移 , 女孩身边出现了一位时髦帅气的男人 。 那一刻 , 阿娟明白 , 两人之间的阶层鸿沟可能永远也无法跨越 , 他也永远没有可能向女孩表达自己的微妙情愫 。 当然 , 编剧在此进行了一次巧妙的“找补”:当阿娟面临困境时 , 女孩心急不已 。 此时 , 男人却忙于打电话 , 似乎对这场狮王大赛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兴趣 。 以精神分析理论言 , 这一行为给予了观众充分的“合理化”基础:这一刻 , 男人的不解 , 使得女孩能够暂时地“跨越阶层” , 与阿娟共同进退 。 但这亦代表着两人“情感线”的悲剧性残缺 , 如巴迪欧所述:“……只是某种相遇 , 几乎算不了什么 , 但由相遇中的相异性而非相同性出发 , 人们可以经验到一个世界 。 甚至 , 人们为此接受考验 , 为此承受痛苦 。 ” [7]
三.结语
少年|成长的悖谬:《雄狮少年》中的历史转喻与文化逻辑
文章图片

《雄狮少年》剧照 。
影片末尾 , 阿娟自知依照常规流程无法赢得比赛 , 他望向了眼前那一座最高的桩台 。 师傅说过 , 这一根高桩是为了提醒人们 , 一山更比一山高 , 要永远心存敬畏 。 也许 , 这正是“舞狮”这一民俗传统最为特别的意义——它始终提醒我们 , 始终有一个超越性之物大于我们自身的存在 , 成为我们道德实践的自律基础 。 影片以十分文学化的方式解构了这一叙述困境 , 既不能动摇“高桩”的超越性基础 , 又必须满足观众对圆满结局的期待——最终 , 狮头上桩 , 阿娟坠下 , 如羚羊挂角 , 无迹可寻 。

相关经验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