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电影《春光乍泄》影评( 五 )


叙述声音
影片中有两个人的叙说的声音(画外音) , 黎耀辉的和小张的 。 声画不同步 , 声带加插旁白即叙述声音 , 常常为那些在故事形态上锐意要“搞搞新意思”的影片运用 。 运用得当的叙述声音能与影片的对白 , 与影片的画面形成某种戏剧性的、审美上的张力 , 为影片的剧情发展、美学意蕴添加类似音乐中的和声效果和复调意味 , 使影片的声画形态变得繁复缛丽 。 这是对电影中旁白使用的概括性评议 , 具体《春光乍泄》中叙述声音的用法和成果有独到的地方 。
首先 , 如果抹去叙述声音 , 影片的故事形态和表意会发生什么变化呢?会是原样?抑或某些东西出现了?消失了?减弱了?增强了?扭转了?理解(看懂)变得有困难了?虽然没能做个实验 , 我们还是满有把握地认为:本片的叙述声音果真可以去掉——观众失去的多半是些指示剧情的讯息 , 而得到的是更有挑战性的捉摸不透、耐人寻味的观赏体验 。
其次 , 影片中两个叙述人的声音都没有内在的告白对象 , 俩人的言语纯粹是自言自语 , 这与有内置交流对象的旁白不同吗?(在陈可辛的《甜蜜蜜》里 , 黎小军 [黎明饰]的旁白声其实是给未婚妻的信的内容 。 )我们认为 , 前一种情况是外向的 , 因为让剧中人无遮饰地向着观众席说话 , 等于把观看者与电影故事的间距直接暴露出来 , 起到提醒观众你这是在听在看 , 你沉浸不了故事当中 , 得像不时出现的叙述声音那样 , 对故事作出语言性的反应的功能 。 后一种情况相对来说是内向的 , 设计起来可以非常巧妙的它 , 根本无意于打消观看者的电影——白日梦 。
第三 , 黎耀辉与小张的旁白不是自白 , 俩人的话语内容并非围绕或者指向俩人自身 , 黎耀辉说的是何宝荣而小张说的是黎耀辉 , 正因为有了小张和他的声音 , 两个主角之一的、被“话语照射”的何宝荣 , 与另一个主角黎耀辉等量齐观了 , 因为后者也未幸免“话语的照射” , 他者的君临 。
最后但最重要的是 , 王家卫似乎在借剧中人的口 , 表述自己颠覆重“看”轻“听”的电影历史的“野心”——小张说“……有时我觉得 , 耳朵比眼睛还重要 , 很多东西用耳朵听比用眼睛看好 。 好像一个人假装开心 , 可声音却装不了 , 细心一听就知道了嘛…… , 我不喜欢拍照……” 。 一名从业于规模巨大、服务于看的需求的产业的电影工作者表露对自己行业“公正性存在”的怀疑 。 如同现当代无数先锋艺术家透过作品返身自问本门本类本件艺术的存在合法性 , 暴露艺术所栖居其上的媒质其先天性缺陷一面一样 , 王家卫似乎在此对电影中看居绝对主导地位的发展历史不以为然 , 表现出自嘲的勇气和反讽的机智 。 王家卫的重“听”轻“看”其实有着深刻的哲学思想背景 , 那就是现当代结构主义、符号学、语言学哲学等的长足发展使整个人文科学从支持物质之象第一的观念转到支持符号(尤指语言)之维第一的观念了 。 从深广的哲学意义上说 , “听到的”比“看到的”重要 。 回到这部影片 , 王家卫之于“听”和“看”的转移还没有完 。 黎耀辉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心声—悲恸—在录音机里留下的却不是无声 , 就是杂音 , ——“听”比“看”重要 , 但是最真实、最重要的声音 , 人却听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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