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 我突然听到远处“咔嚓”一声 ， 回头一看 ， 一个人影正拿着一根长杆 ， 杆顶有两个向相反方向弯曲的铁钩 。 手举起扁担 ， 勾住高枝 ， 随意转动 。 一根挂满风铃的白花花的树枝掉下悬崖 ， 悬崖上传来女人的笑声和哭声 。 那么粗的树干被一根根扭断 ， 我觉得有点心疼 。 我打听了一下 ， 走近问：“槐花怎么吃？”“和面 ， 搅烂籽 。 ”“你每年都摘吗？”“嗯 ， 我们每年都摘 。 ”你跟我说话的时候 ， 又有几根树枝掉了下来 。 “我今年折断了树枝 。 我明年吃什么？”“明年会长得更好！”他回答 。 我不相信他说的话 。 一棵树长得再快 ， 也不会在一年内长得这么粗这么多 。 我刚要离开 ， 那人折了两根树枝扔到一边 ， 对我说：“给你！”他蹲下来 ， 滑下斜坡 。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 走到那两根树枝上 ， 开始采摘 。 一串串清香的风铃从枝头移到我的手上 ， 摇曳着寻找香味 。 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 以为我这个庸俗的人 ， 脱下这么精致的东西只是为了提神 。 这种浪漫、诗意、美好难道不会被玷污吗？我正想着飞的时候 ， 又一个人过来了 。 这个人手里拿着一把长柄的树剪 ， “咔嚓”两下 。 砍下来的不仅仅是一两根粗大的树枝 ， 而是整整两棵槐树 。 两棵爬满槐树的大树冠突然落在我脚边 。
“摘槐花？”他问 。
“嗯！”
“挑吧！别吃太多 ， 吃多了还有泡沫 。 ”他边说边走开了 。
“看见箱子干嘛？”我问 。
“种植架 。 豆架 ， 番茄架 。 ”远处传来了声音 。
我背着满满一大袋雪白的槐花 ， 虽然满满的都是香味 ， 却感到微微的疼痛 。
不知道父亲种的槐树现在是什么样子？
1982年 ， 父亲在村外我们承包地旁边的荒坡上种了满坡的槐树 。 那块地离我家有三英里多远 。 父亲从城里买树苗 ， 挖树坑 ， 从村里提水 。 在他父亲的精心照料下 ， 所有的树苗都成活了 。 几乎每天 ， 父亲都去地里照看他的孩子 。 坡上的小树长势良好 ， 灵丘县委县政府给我父亲颁发了奖状 。 我清楚地记得上面的大字：“植树能手 ， 成绩显著 。 ”因此 ， 我的父亲非常自豪 ， 他说：“我真不敢相信我退休后还能做点什么 。 ”同时 ， 父亲还收到一个小保温杯 ， 高六寸多 ， 直径三寸 。 它有着紫红色的外表 ， 有着多彩的龙凤图案 ， 非常漂亮 。 从那以后 ， 父亲就一直拿着它喝水 ， 爱不释手 。
。 那时人们只有暖壶 ， 村里人根本没有见过保温杯 。 每次我进城回来 ， 父亲早早就在保温杯里倒上开水 ， 等我回到家 ， 父亲第一句话就是：“不冷不热 ， 刚好 ， 快喝吧！”
2002年初春 ， 父亲去世时 ， 早已成林的槐树还未发芽 ， 只是父亲的保温杯在父亲弥留之际先父而去 。 我左手捧着杯子 ， 右手拿着勺子正准备给父亲喂水 ， 忽然“啪”地一声杯子内胆在我手中碎裂成片 。 很快 ， 杯子给我们的预感化惊成悲 ， 父亲离去 。
那时 ， 我们并不知道槐花可以吃 。
而我们的地也被别人种上了 。 十七年过去了 ， 我们再也没有踏上那片土地 ， 那个斜坡 。 从1982年到2020年 ， 38年的时间 ， 那些槐树该参天了吧？该长成一片密不透风的槐树林了吧？38年 ， 足以让一个呱呱落地的孩子步入中年 。 时间 ， 时间总是无恙 ， 总是如此轻狂 ， 轻描淡写绕过忧伤 ， 让思念疯长 ， 不敢回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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